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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 | 诔同窗

2020-06-02 编辑: 威海新闻网·Hi威海城市客户端
文/王修滋
  清明当日,同学A君来电神聊,聊到了几位已经故去的大学同窗。遂唏嘘不已,感慨人生苦短,感叹命运多舛,感念同门情深。
  张君长我四岁,入学前就入党提干,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班之长。初见其人,乃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有领袖潜质。领导非领袖,领导靠权力,而领袖则必有追随者。
  果然,经历过大一拔河罢赛、大二食堂维权等风波,加上其练达、沉稳的个性与和蔼、儒雅的气质,声誉日隆,即被拥戴为校学生会主席,骊歌响起时便毫无争议地分配到了一所著名的党校,并很快成为所在教研室的一名年轻副主任,前程可期。
  因同居一城,故大凡有生活中的难事、工作中的烦恼事乃至个人思考中的困惑事等,我必往请教,而张君夫妇每每必茶饭招待,言无不尽。某日同学G君来济,张君引三五同学小聚。席间,为我刚刚见报的一篇评论的观点,张君当众提出异议,且面有厉色、语带轻责。
  我惶惑,亦欣然,想必兄长所指,自会有其逻辑。后来方知,彼时他已身染重疾,只是一如既往地率真、和善,专事学问,笔耕不辍,不日即有毛公研究丛书一套八本煌煌问世,俨然一颗学界新星。
  2001年大年初七,刚一上班,我等一干追随者正期盼着同学年首欢聚之时,张君胞妹傍晚告我,昨夜张君遽然离世。我即刻张罗各地同学迅即来济,同悼致祭,其间涕泪滂沱,不知几何。呜呼,天妒英才,夫复何言。至今忆及,仍心有戚戚焉。
  蒋君乃我挚友。亚里士多德有言:挚友,乃异体同心。大学四年,学校至小城的马路边,校外周边的田埂上,校园绿茵如盖的杨树下,留下了我们共同的烦恼与苦闷,思索与争辩。
  蒋君老家沂源,为人憨实,性情惇厚,经他手发放的伙食票,四年间从未出过差错;他负责收发的班里报刊信函,几无遗失,为此颇获同学嘉许。毕业分配蒋君却不如意,派遣证上写明是去莱芜县城一家国营大厂的子弟学校任教。
  蒋君颇不甘心,将行李托运等离校诸事托付于我,只身跳上客车去了莱芜。所幸厂方识才,将其留在厂办,写材料、搞服务,拿得起来放得下,不几年成了厂办副主任,又很快成了上市公司的董秘,成了书记厂长的“文胆”,其间甘苦自不必说。蒋君几乎每来济南,必与我相见。
  记得一个盛夏他经济南转去南方,逗留之间约我碰面。我忙完手头事务颇耽搁了些时辰,当我在骄阳下骑车赶到城西他那个厂驻济办时,就见蒋君正挥汗站在公交站牌下焦急地张望。见到我未及寒暄,从旅行包里掏出预先为我小女购置的纱质连衣裙,登上汽车轰鸣而去。挚友之情,尽在不言。
  一晃数年不见。一日蒋君突然来到我办公室,详述自己罹患肺癌并顽强抗癌的经过,说到艰难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我深为他的不幸而难过,为我的不知而懊悔,也为他的坚毅且日趋好转而欣慰。
  当晚我备薄酒欲与之小酌,三五同学频频敬酒,一向善饮的蒋君却始终不肯持杯,鲜有举箸。举座皆不解,惟我深知其中奥秘,却欲哭无泪,无言以对。
  2012年年根下,嫂夫人清晨突然打来电话,告知蒋君已去,遗体告别上午进行。恶讯入耳,惊讶、哀叹之余,我却因要务无法分身前往,遂成终生遗憾!
  李君在校时并不出众,却在分到家乡滨州的一所高校一两年之后,顺利考取了山大古籍整理的研究生。其实,他安静、专注的个性注定会有这一天。
  求学山大期间,我俩来往频繁,周末时常小饮,毕业后他选择去了家乡的地级党报,凭才识和踏实,一路做到了副总编辑。因为同在媒体从业,我们沿袭既往,时有交流,若他轮值夜班,每遇重大事件,总会就版面处理等与我沟通,言必称“请教”,其实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大约在2010年的某天,与李君同在报社的同学L君来电,慌慌张张地、吞吞吐吐地说:出事了,出大事了!李君胃部出了状况,正在做化疗。我闻讯骏奔而去,进得病房,就见他平静地躺于床上输液,与我交谈始终面带微笑,毫无惧色,大约他早已将生死置之脑后。
  午间当地朋友为我洗尘,我征求李君意愿,他身背便携式自动输液装置欣然前往,白酒上桌,杯杯满饮,全然不顾已重症在身。
  我们且饮且聊,同忆曲园往事、杏坛弦歌,共话洙泗河畔、杨柳依依,道不尽管鲍情谊,说不完共读佳话,笑语连连,好不快哉!
  半年后,李君安详地告别了这个他其实非常眷恋的世界,和那个他其实非常依恋的岗位。于我,则真真切切地痛失了一位同道中人。
  徐君从岛城入学,因籍贯与我同地,便多了些交往。徐君生性达观,长于舌辩,纵论时事,口沫横飞。偏又生得身材魁梧,美须苍髯 ,人皆称有“黑旋风”之遗韵。极喜运动,田径场上天天可见他的身影。出身小康,却尚节俭,印象中总是一身红衫蓝裤的运动装,饭菜也与一众同学毫无二致。运动成绩出色,曾将校运动会投掷项目的奖牌收入囊中。
  然则时运不济,如此的身板,如此的胸怀,如此的才情,竟在毕业十几年后横遭肺癌缠身。尤为不幸的是,爷儿俩因同一种病同时住进了同一家医院的不同楼层,直教人扼腕叹息、肝肠寸断
  弥留之际,同学Y君约我同去青岛探望,我因冗务难以如愿。Y君归来后语含悲恸:“瘦得不成样子了,与在校时的形象天差地别。不去也罢,就让那时的徐君永远留在心中吧。”我闻之内疚,心想,倘能见一面终究还是好些的。惜乎未能成行。
  吴君与我同班同庚同乡,老家居相邻乡镇,两村直线距离不过十几华里。虽然在校时并无多少交往,但她的文静与恬淡,她的良善与内敛,皆是我等同学们大为欣赏的。
  大三时,一位高一年级颇有些才气的学长俘获了她的芳心,毕业后随嫁到了东营的一所高校。此后虽屡次毕业聚会都有见面,却并未坐定深晤,隐隐地感到她脸上眉间似有淡淡的忧伤。询问几位女同学,皆言辞闪烁
  大约十年前的一天,噩耗传来,吴君患乳腺癌终于不治。告别仪式定在了她所在高校的黄岛校区的殡仪馆,我赶去时已经聚起了三十几位同窗,良师薛君亦亲临。
  哀乐低回,祭文满肠,哭声一片。但哭喊声,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文雅得如同一株静美的莲花的我的同乡。
值班总编:王
复审:谭立勇
编辑: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