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成市人和镇朱口村村南的云蒙山上,有几座明代古墓,其中一座,坐北朝南,封土高约1米,底径约3米。墓前约6米处立有汉白玉石碑一座,高1.5米,宽0.5米,厚0.2米,碑上阴刻正书一道墓主简历:“明万历乙酉举人己丑进士授户部主事宋廷训……”
墓主宋廷训何许人也?其墓葬何以历400年风雨不毁而完好存世?墓主宋廷训有哪些值得后人纪念与称颂的地方?
宋廷训,字仰宇,号正吾,明代靖海卫(今荣成市人和镇靖海卫村)人。明万历十三年(1585)乡试中举。明万历十七年(1589)会试,与文登人刘启先为同榜进士,名列第二甲第三十七名。初授户部主事(正六品),被罢官后重新起用为刑部郎中(正五品),后升任山西布政使司右参议(从四品),兼按察使司佥事(正五品)。
宋廷训先祖名宋安,江苏邳州人,元朝末年跟随明太祖朱元璋举兵起义,明洪熙元年(1425)调靖海卫,世袭镇抚之职(明朝规定,卫官之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皆为世袭制),自此,江苏邳州宋氏宋安一脉,在靖海卫安家落户并相沿至今,且香火相继,瓜瓞绵绵。
宋廷训先辈家世虽属世袭镇抚,但只有承袭者享受朝廷俸禄,宋廷训其支无世袭资格,居家置业读书等日常,全凭个人奋斗。家境贫寒的宋廷训,谨遵读书传家的祖训,夜半灯火,刻苦攻读。天资加勤奋,学业一直保持优良。
宋廷训中举不能不提到一位相助于他的乡贤宋国珠。如果不是因为这位乡贤贵人的倾囊相助,家庭生活很是艰难的宋廷训,几与这场乡试、与举人身份失之交臂,大明朝也就少了一位恪尽职守、敢于进谏的忠臣。
那年盛夏,衣衫破乱、汗流浃背的宋廷训,背着书囊和一点简单行李、一些粗粮干粮,在靖海卫通往省城的乡间土路上踽踽独行。当他行至文登城附近时,被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拦下,仆人说,他家主人邀请他到家乘凉喝茶避暑。宋廷训问那仆人:“我们并不认识,你家主人何以相邀我这陌生人?”仆人说:“我家主人是文登城的富户,名叫宋国珠,为人秉性忠厚,乐善好施。今天主人登楼闲眺,看到你在路上踽踽独行,虽显落魄,但难掩年轻书生之气。天气酷热,主人怜悯你,便吩咐我来相邀。”
推辞不过,饥渴燥热难耐的宋廷训,便随那仆人来到宋国珠家。宋国珠在与宋廷训的闲谈中得知,眼前这位年轻人同自己一个姓氏,是个读书人,现正要赶往省城应乡试之考。既是本家,还是个要博取功名的有志秀才,宋国珠便对宋廷训心生喜欢,关切问道:“乡试在即,宋秀才这才去往省城应考不怕误了时间赶考吗?”宋廷训回答说:“我正为这事心急。因我家中贫困,凑足一应赶考盘缠很是艰难,所以才拖到现在动身。”
文登离省城有千余里,如今乡试期限已近,想及时赶到,步行恐怕来不及。一向乐善好施的宋国珠毫不犹豫地为宋廷训筹足了乡试所需物品及盘缠,并备好了快马并健仆。宋廷训日夜兼程,如期抵达省城,顺利参加了他人生第一次科举大考。此事,深深感动了宋廷训。
宋廷训曾多次对人讲:宋国珠仗义乐善,好施接济穷人,是德高望重的乡贤,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至仕后的宋廷训,做出的许多善举、义举、壮举,多多少少能看到受乡贤宋国珠的影响。其远代子孙也念念不忘,记述:“此万历十三年(1585)事也,我先人累世相传不忘国珠公。”
宋廷训不负家人、族人包括宋国珠等人的希冀,在第一次乡试中一举得中。本次科举的如愿,更增加了宋廷训发奋读书博取功名的决心与信心。他闭门苦读,准备次年的会试。然而,事与愿违,尽管宋廷训下尽苦功、做足功课,不想,次年(明万历十四年,1586年)会试不幸落榜。但这次会试的失利,并未挫败宋廷训一心博取功名的斗志,他更加勤奋,于万历十七年(1589)再次参加会试,与文登学子刘启先同登金榜。
宋廷训中进士后,初授户部主事(正六品),在任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做事。
明万历年间,朝风腐败,皇帝怠政。万历二十年(1592),宁夏爆发了哱拜、刘东旸叛乱,史称“哱刘之乱”。宋廷训了解到“哱刘之乱”的根由后,及时上疏。疏中,宋廷训针砭时弊,激浊扬清,奏请皇帝临朝听政、修身反省。
一个户部主事六品小官,竟敢公开议论朝政国事,奏请20年不上朝的皇帝临朝听政、修身反省……这种胆大直言的举动,是有着巨大政治风险的。
宋廷训乃一位忠心事国的良臣,他理政之所作所为,深得同僚及上峰赞赏。在奉差兼理草场期间,逢草场发生火灾,他不诿过饰非,甘愿扣罚俸禄反躬自省;在督办淮关清江浦赋税事务时,他清正廉明,洁身自爱,破除常例,废弊革新,做出突出成就;他工作之余,开课讲学,讲授儒教礼仪,培养人才……宋廷训一贯“严于律己,存诚慎独,尽革常例,力剔素弊”,在任期间,所为所言,尽皆为朝廷,为国家,为百姓,素有口碑。尽管当世皇帝懒政、怠政,但也有耳闻,因此并未降罪于他,反而听从他的一些建议而行政。
宋廷训在户部任职期满,卓有政声,考核优等,擢升为户部郎中(正五品)。千头万绪的事务,工作起来难免出错。即使再精细、谨慎之人,也有百密一疏之时。何况仕途从来都非一帆风顺,你做得越好,盯着你的眼睛则越多,巴不得你犯错的人不在少数。因在一次赋税交接时出现差错,宋廷训受到连累,让嫉妒于他的小人揪住尾巴,遭到算计,被朝廷贬官回乡。
秉持一贯的庄严人生观、正义道学风和知恩图报之初心,宋廷训被罢官回乡后,一心孝亲敬友,教书育人,著书立说,得到族人、家人和乡人的爱戴、赞赏。
宋廷训是个孝子,照顾老人无微不至;父母相继去世,他恪守孝道,守孝三年,不茹酒肉,不入内室,一切葬祭谨遵礼俗;和兄弟分割家产时,善待两个弟弟,让他们多得、优得;对待朋友、亲邻,他真诚宽厚,仗义善施;靖海卫修建卫学,他慷慨解囊捐资;他开设学馆诲士教徒;闲暇时便著书立说,著《孝经详解》《小学隐括》《儿训女箴》等传于后世;他洁身自爱,居乡期间,从不踏进官署巴结官员……这都使宋廷训清名远扬。
几年后,皇上听说了宋廷训的种种美德,特起用他为刑部郎中(正五品)。因政绩突出,后升任山西布政使司右参议(从四品),兼按察使司佥事(正五品)。在任期间,宋廷训清操澈骨,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三年任满,颂声一片。当他卸官回乡时,山西民众恋恋不舍,夹道泣送。宋廷训去世后,山西人知悉,将其祭祀于山西名宦祠。
宋廷训回乡一年余,因病去世。
本文开头言及的那片古墓,是靖海卫人宋廷训宋氏家族的祖坟地,许多靖海卫宋氏先人都葬在那里。宋廷训去世后,随祖先葬于云蒙山阳。
由于宋廷训“清操澈骨”,名垂青史,故其墓葬历400年不毁且完好存世。2012年12月,宋廷训墓被荣成市人民政府列为荣成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列入当代文物保护名录。
宋廷训从仕为官、治学做人、服习理学,凡事身体力行,余泽所被,熏染良深,延及清朝270余年。直至清末,甚至今日,仍为人仰望、论说。其后世子孙承其精神、节操,并书香相继。文登士人学子对其念念不忘,乡人将其祭祀于文登乡贤祠。官方特为其树立“东海开先”的牌坊,使之留名后世。
(殷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