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胶东第十六团马石山突围记

王亚明
 

　　1942年11月8日，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亲赴烟台召开作战会议，决定发起“第三次鲁东作战”，目标是“歼灭以山东纵队第五旅及其第五支队为基干的胶东军区的共军，恢复山东半岛一带的治安，尤其是确保青岛、芝罘间的交通。”（见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

　　日军兵力，除青岛独立第五混成旅团主力外，还有驻济南第五十九师团及驻张店、惠民独立第六、第七混成旅团各一部，共15000余人，另有伪军5000余人，以26艘舰艇封锁半岛南部沿海，飞机10架协助作战。自11月19日开始至12月29日结束，历时40天。分三个阶段，对我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分区拉网大“扫荡”，由敌驻山东司令官土桥中将统一指挥，指挥部设在烟台。

　　我胶东军区总兵力（包括县大队、区中队）共14000人。胶东军区在驻地战场泊村召开营以上干部作战会议，决定以烟（台）青（岛）路为分界线，第五旅三个团在烟青路以西地区作战；军区直辖第十六团、第十七团，作战地区在烟青路以东，海阳、乳山县（时称牟海县）的胶东根据地后方地区；东、北、西海区部队原地坚持。要以营、连为单位，采取“分散游击，选敌薄弱环节积极作战，保护人民，避免重大损失”的作战方针，军民齐动员，粉碎日军大“扫荡”。

　　

　　11月19日至11月29日为日军大“扫荡”第一阶段。17日、18日两天，日军从青岛、高密出动汽车600余辆（次），进入烟青公路沿线各据点，总兵力万余人，迅速完成了兵力的调动、展开。

　　11月19日，莱阳、栖霞各据点日军自西向东，烟台、福山日军自北向南，牟平日军南下进入水道据点，然后转兵向西，以牙山、马石山为合围中心，南北长90公里，东西宽75公里，三面拉网大合围。国民党暂编十二师也趁火打劫，自莱阳东犯袭击我军侧背。

　　第十六团三营（营长谭道稭，副营长田世兴，我任营教导员）随团部行动。一、二营单独行动，二营抽两个排归民运股长丁锐指挥，并协同海阳县独立营坚持在海莱边区，监视国民党暂编十二师及行村等日伪据点。一、二营及丁股长所率部队，都圆满完成了打击敌人、掩护人民群众和政府机关的安全突围、保存有生力量的光荣任务。

 

　　11月20日进入临战状态，我三营随团部从驻地海阳县南北埠后村紧急出发，经过栾家、石砚到峨家。越往东走，逃难群众越多，天空掠过敌机，枪声阵阵，逃难群众的惊呼声不绝于耳。几天内曲折辗转走个不停，我们和群众被敌人步步逼向马石山以南狭窄地区。22日，田世兴副营长奉团命率九连向西南方向警戒侦察。次日，谭营长奉团命率七连向招虎山方向警戒侦察。至此，保卫团机关、军区政治部的战斗部队只有我营八连和团部警卫连。团直属队有机炮连（机枪两挺、八二炮两个排）、特务连（通信、侦察排）、机关及勤杂人员共500多人，队伍庞大，加上骡马辎重，行动迟缓，保卫的任务十分繁重。连日来紧张的行军走个不停，指战员已相当疲劳，带的干粮也所剩无几，为保持体力，不得不挖田里的花生、地瓜充饥。行军中我问宣传股长王世伟能否扒花生、地瓜充饥。王说：“我们挨饿走不动不能打仗，鬼子来了花生垛也会被烧掉，不如吃饱好打鬼子。”

　　22日晨，发现日海军输送步兵千余人在凤城一带登陆，并控制了凤城、玉皇顶一带。23日（农历十月十六），我们已被敌人步步逼向马石山南麓狭窄地区，形势极为险恶。入夜，四周的敌人燃起篝火（每一二百米一堆火），这是从未见过的景象。我们已陷入20公里狭窄地域的合围圈中。敌人的嘈杂声、马嘶声、零星枪声不绝于耳。在团首长的直接指挥下，我们沿着山村小路或在田野丘陵间行军，在寻找有利地形突围。

　　第一次突围是在上半夜，在咀子前村附近，八连前卫班首先突出去了。因敌人火力很猛，我们突围受阻北撤到上尹家。因沿途有很多地方干部和群众失散，派人寻找延误了突围时机。行军中停下休息时，团首长把八连连长江雪山、警卫连魏连长叫到跟前，张寰旭政委问：“你们在此地打一天行不行？”江连长说：“我连每人四枚手榴弹，子弹三四十发，能打一天吗？”魏连长赞同江连长意见。张政委说：“朝东北方向突围！八连在前开路，警卫连在后保卫机关！”

　　从马石山的西南方向峨家朝东走了几个小时，前面有一条河流。团部侦察骑兵回来报告说，前面有两千多鬼子把守，过不去。情况突变，团首长急了，命令掉头往回走，又返回马石山西南部。由于队伍庞大（加上地方干部群众有七八百人），又是急行军，一路纵队拉得过长，个个疲劳不堪，掉队的不少。此时又回头向东南方向，到周家沟时天将黎明，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突围。周光团长握着手枪紧跟八连和江连长一起掌握队伍，低声对江说：“就在前面选突破口，要在天亮前突出包围圈！”江连长说：“团长放心！打开突破口，后面首长们和队伍要跟上啊！”周团长严肃地说：“你的任务就是打开突破口！”江连长即赶到尖兵班，看到前面几堆篝火中有片开阔地，鬼子警戒线后面的村子里有大队鬼子。只要冲出山口，绕过村庄，穿过凹地，占领前面高地，就可以掩护大队突围。

 

　　江连长在前头指挥突击排及二梯队，张海峰副政指负责督促干队快速前进。机枪小炮对准火堆旁鬼子，周团长急促命令“快突”，江连长一声令下“打”，火力对准鬼子一齐开火，篝火旁鬼子嗷嗷大叫，有的乱跑，有的被我们击倒。接着，村庄及露营的鬼子蜂拥而来。先头排猛冲过去，格杀中不少战友中弹倒地。后续干队和警卫连也向突破口冲来，为保住突破口，张海峰率一个排横拦在突破口左阻击敌人。大队鬼子蜂拥而来，突破口成了混乱的战场。

　　八连两个排大部分冲上南边山坡，占领阵地。鬼子骑兵冲过来，被我火力阻拦，与鬼子对峙，尽力用火力掩护大队战友冲出包围圈。此时天已大亮，大队鬼子冲过来，突破口被封闭，我大队混乱地散向田间、山坡、树林。一部分鬼子跟踪追击突出包围圈的部分人员，其余的仍集中主力向我正在突包围圈的人员扑去。八连后卫排几乎全部牺牲在突破口。由于敌众火力猛，我大队大部分人员未能冲出包围圈，被敌打散，向不同方向散去，有的零星突围，各自为战。

　　在包围圈中，参谋长陈志英、作战参谋周文彬率特务连一部和重机枪排抢占高地，以两挺重机枪猛烈开火，重创敌军掩护突围，后被敌围攻大部英勇牺牲。突围战斗于当日上午结束。此役，八连伤亡数十人，警卫连伤亡大半，掩护突出来的人员约200人。余下200多人被敌人打死打伤（打伤的又被敌屠杀），部分作了俘虏。另外百余人分散透过敌人间隙突了出来。在突破口附近的猛烈格杀中，有40多个鬼子被我击毙。

　　周团长率八连突出重围。军区政治部主任彭嘉庆只身带警卫员改向西南突围，几经危险被谭道稭营长接到三营。突围中，政委张寰旭、参谋长陈志英、作战参谋周文彬、组织股长牛文蔚等同志壮烈牺牲。

 

　　被俘的同志中有宣传股长王世伟、政治部秘书张少华、团卫生队梁队长、测绘员邵恒春等。张秘书和梁队长在被敌押送烟台途中乘夜间敌人不备逃出来归队，张秘书随即返回战场。此日周团长派警卫连副连长毕立山带几十人打扫战场时与张秘书相遇，他们配合周家沟民兵，在突破口附近和来时的几里路地面及山坡、树林中掩埋了100多具烈士遗体，并收容了极少数伤员。以后在远处仍发现我军被害战士遗体，他们多数是被俘伤员，因行动不便被日军杀害在路上的。

　　以后得知，被俘的王世伟、邵恒春等同志以及地方干部群众，被敌人押赴东北煤矿当苦力，受尽了折磨。不久，王世伟同志被毒杀，邵恒春同志冒死逃出，跑到安东市亲戚家，1945年秋末乘渔船回到胶东时，我在东海军分区任作战科长，证明了邵恒春同志的历史，他被分配在司令部工作。后随东海独立二团升级到华野一纵队，再后来调炮兵工程学院（南京）任院办主任。

 

（来源：中共威海市委党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