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弹穿头颅走长征 雄鹰高原镇西陲
——追忆父亲钟光国烈士的传奇人生
钟浩 钟潍役 钟慧闽 钟慧宁 钟慧津
父亲钟光国已经离开46年,我们姐弟5人也从青年走向耄耋。父亲曾给我们讲过许多奋斗故事,这不正是党史军史教育的生动教材吗,于是我们尽情地回忆分享给大家,既是学习父辈们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也让更多的人感受家国情怀,坚定信仰听党话跟党走,共同为强国强军砥砺前行。

钟光国、李瑞山夫妇
突破嘉陵江,重伤抬上长征路
父亲是在家乡湖北黄安(现红安县)参加红军的。1935年3月28日夜间,为配合中央红军战略转移,红四方面军打响嘉陵江战役。父亲所在的红三十军八十八师担任主攻,趁着夜黑,在四川省苍溪县城南塔子山开始强渡嘉陵江。当时,年仅17岁的父亲已是班长,他报名参加了第一批突击队,与战友一起乘着“毛蚌壳”船,冒着敌人密集的炮火,穿过急流漩涡,率先在杜里坝抢滩登陆,攻克了敌军一个机枪阵地……
战斗打得非常漂亮,全歼川军1个营,建立了滩头阵地,为后续梯队过江开辟出重要通道。父亲却被敌人的一颗子弹从前额打进,从头顶钻出,掀掉一块颅骨,脑浆流着、鲜血尽染,气息微弱,差点被战友们误以为“牺牲”。父亲后来常说,自己是被战友们抬上长征路的。

钟光国军装照,头部可见当年战伤之重。
让人吃惊的是,担架上的父亲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后经过医治重返战场。他跟随红四方面军多次翻雪山过草地,走过漫漫长征路……这件事传遍了全师,有的战友说,是父亲舍不得红军;有的战友说,是因为父亲坚强的毅力,是信仰的力量。同为大别山走出来的八十八师政委郑维山,走到哪里都夸父亲是八十八师的铁老虎!我们几个子女也曾好奇地问父亲,到底是什么让你苏醒了?他说:我从小没有家,好不容易找到了红军,我死都不会离开这个“家”。
跟随许世友,胶东抗日建奇功
1968年父亲回红安,特意绕道南京看望许世友司令员。许司令员留他在家吃饭,还派了一辆吉普车给他用。许司令员为啥这么关心父亲?警卫员张玉友说:“因为你们的父亲是跟着许世友征战到胶东战场的。”
1942年11月,日军集结了1.5万兵力,对胶东抗日根据地“扫荡”。我军以烟青公路为界,分东西两个方向反击,父亲所在的十四团在西路,参加了冬季反“扫荡”战斗。
父亲常讲的是招远附近的战斗,他奉命率一个营在黑山打伏击。战前,他化装成老百姓侦察敌情,选定设伏地点,夜晚把部队悄悄带入阵地,以极小的伤亡全歼日军一个小队,为大部队突围打开了缺口。许世友赞许父亲为反“扫荡”立了奇功。
30年后,当年的胶东军区副司令员吴克华已任军委炮兵司令员。父亲带我们去看他,他非常怀念在胶东的日子:“抗战时胶东敌我斗争很残酷,但也很锻炼人,任常伦就是十四团培养出来的战斗英雄。”2015年9月3日,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上,英模方队“华南游击队”前面的7面功勋战旗中,就有一面“任常伦连”的战旗。
担架上指挥,潍县战役显神威
父亲的战友都说他英勇善战,九死一生。他军残证上记录的重伤致残,其一就是在潍县战役中受伤的。
此战役是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在华东战场上的第一个城市攻坚战。敌人在潍县部署4.7万人,装备精良且配有很多炮兵,解放军参战12万人。1948年春,在师医疗队任指导员的母亲生下了女儿,此时,任胶东军区新五师参谋长的父亲,正率部阻击敌人。
阻击战持续五六天,打得十分艰苦,父亲一直在前沿。一天夜里,敌军一个旅突过大沽河至河西,天上敌机轰炸,地上敌炮疯狂,父亲始终冲锋在前!军号声划破长空,部队包围了敌军,敌军利用重炮掩护突围逃跑,父亲不顾一切率部队穷追猛打。多处负重伤的父亲倒在地上又爬起,坚持在担架上继续指挥战斗,最后把敌人全歼。
战斗胜利时父亲晕了过去,抬他的战士才发现父亲的肠子部分露在腹外!经此战役,父亲右肩部重伤致残,腰椎受伤,腿部等多处留下弹片伤痕。当他手术后苏醒,医生惊叹道:又是一次死里逃生!父亲看着打仗时出生的女儿,笑着对母亲说,女儿就叫“潍役”吧,纪念潍县战役的胜利!
师长兼营长,抗美援朝写传奇
抗美援朝后期,父亲在志愿军一军七师任师长兼营长,当时的副营长是傅全有。师长兼营长,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秘密”,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去看望下来检查工作的时任总后勤部部长傅全有将军时,才找到了答案。
“你们了解七师吗?”傅全有将军先问后答,七师1953年1月入朝,5月后参加了夏季反击战,在武器装备落后的情况下,重创了美军等,与兄弟部队一起,向“三八线”以南敌人阵地推进5.7公里,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
“能取得这么好的战绩,与七师大力培养连排班指挥员密不可分。”傅全有将军接着说,“你们的父亲在七师任师长,兼的就是培养全师连排班指挥员的教导营营长,当时我是教导营副营长。你们的父亲在延安上过‘抗大’,在胶东任过‘抗大’分校长,解放初上了南京军事学院,从一个不识字的小红军,成长为一名素质过硬的高级军事指挥员,所以他更懂得基层指挥员的重要性,这就是他亲自兼教导营营长的原因。”
傅全有将军在《傅全有传》中写道:“鉴于教导营的重要性,师长钟光国亲自兼任营长。”

钟光国(前右一)在上世纪40年代
帕米尔雄鹰,镇守西陲勇献身
上世纪60年代末,国际形势变化,中央军委决定派一批懂作战、善打仗的军以上干部加强新疆军区。受过重伤的父亲毅然选择离开江苏到新疆戍边。临行前,父亲请假回到红安老家。父亲是个孤儿,红安没有亲戚了,当我们随他走在当年参加红军的道路上,眺望岭上一簇簇映山红时,就理解了父亲,他是要学当年左宗棠抬棺进疆收复失地,这一去,就不准备再回来了。
父亲到任后,决定先到“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边防勘察……时任军区卫生部副部长张志钦第一个反对,军区总医院呼吸科主任韦南山也登门劝阻。父亲反问:“真要在帕米尔打仗,我能因伤病不上去吗?”
父亲率队挺进四五千米的生命禁区,经过多次的勘察,来到零下30多摄氏度的某高原边防站,走向阵地的父亲突然晕倒,团卫生队抢救一整天才醒过来。他对勘察队全体成员“约法三章”,自己在高原昏迷的事不准泄露,勘察按原计划进行!

钟光国与时任秘书屈全绳在研究军事工作
多次勘察,结束了高原边防没有固定电话、主要干道和飞机场的时代,采纳军嫂意见,推进部队轮换制度,还为后来边界划定提供了重要依据。
从1970年开始,父亲踏遍了塔什库尔干、阿里和天山等防区,挺进5000多米的生命禁区,把长征精神带到西陲高原。原成都军区副政委屈全绳将军回忆说:“钟光国是新疆军区历史上唯一连续4年三上高原边防的高级将领,他以生命作代价的高原部队调研报告,受到叶剑英元帅的高度重视,为1973年全国陆地边防会议和新疆边防部队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
父亲从高原边防返回的第二年,干咳渐渐加剧,后出现血痰。1974年4月,由父亲组织制定的新疆军区第一个边防建设3年规划上报军委总部。父亲却在此时病情加重需到北京治疗,临行前,杨勇司令员握着他的手说:“我等你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块去阿里边防看部队。”
可杨勇没把父亲等回来。1975年4月7日,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但他魂系边防,在连绵逶迤的冰山雪峰上,他不算伟岸的身躯仍然高高矗立!
钟光国(1916—1975),湖北省黄安县(1952年9月改名为红安县)人。1932年参加红军,参加了长征,19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通讯班长、青年干事、政治指导员、营副教导员、营长、副团长、团长、师参谋长、第一副师长兼参谋长、师长、军副参谋长、军参谋长。1969年1月任新疆军区副参谋长(正军职)。荣获八一勋章、独立自由勋章、解放勋章。1975年在北京逝世,后被评为烈士。
(来源:中共威海市委党史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