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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 | 母亲的生日

2020-04-01 编辑: 威海新闻网·Hi威海城市客户端
文/王修滋
  母亲没有生日。
  母亲的生日,姥姥给忘了。母亲兄弟姊妹六个,山沟沟的闭塞和生存的窘迫生命的脆弱,让姥爷姥姥无心思也无暇记住那个本该记住的日子,所以母亲一直不过生日,从小到大,从大到老,既没有埋怨姥姥,也从不怨怼生活。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哥哥和我先后上了大学,毕业后生活渐渐好起来了,就想起给母亲过生日的事来。打听三个舅舅,询问两个姨妈,谁也记不确切。母亲说:“快别操那个心了,么过不过的。”
  自父亲进入古稀之年始,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哥儿俩都要专程回老家给父亲贺寿。每届此时,看着母亲忙碌和日渐佝偻的身影,心中总有一丝遗憾。哥哥于是提议:“干脆,以后妈的生日爹的生日一起过吧,也了却一桩大心事。”母亲听了,脸上笑着,却还是那句话:“么过不过的,给你爹过就行。”
  去年7月9日,父亲过世一周年。忙完小祥之祭,兄妹三人坐下来商量:爹不在了,今后说什么也得给妈过生日。可选哪一天呢?姐姐灵机一动:“妈身份证上不是有个日子吗?农历十月二十七,就拿这个日子过怎么样?”这次,母亲倒是没有反对,只是笑着说:“那合适吗?身份证上那个日子是俺瞎诌的,当初就是为了应付办证。”我和哥哥都赞同这一提议,哥哥在家中排行老大,一锤定音:“就定农历十月二十七吧,还是法定的呢。今年恰逢妈虚岁八十,就从今年开始,咱年年都在这一天给妈过生日!”母亲欣喜于儿女的孝心,嘴上还是笑着说:“日子过得好比么都强,过生日,么过不过的。”
  母亲生日的前一天,哥嫂就动身回老家忙活地场,张罗饭食,打算让妈去威海的饭店过。我忙于冗务,当日中午才和爱人乘火车到达酒店。桌上,鲍参虾蟹,鱼肉果蔬,一应俱全,无糖的蛋糕里裹着甜蜜和萱慈,澄明的空气中洋溢着喜庆与祥和。饭前,儿女们分别献上寿礼,重复着对母亲整寿的祝福之语。母亲头戴生日皇冠,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嘴里念叨着:“孩子们都孝顺着呢。”
  母亲记忆力超强,自己不过生日,三个孩子三个孙子孙女外孙乃至外孙的闺女的生日,她都一一记在心上,总会在生日到来之前去电话提醒,千万早上别忘了吃面条。孙子孙女后来都去了海外,不便电联,她就给儿子儿媳打电话,嘱咐来叮嘱去,就是不提自己。
  持杯为母寿,所喜无喧哗。席间,母亲提及我20岁的那个生日,让我瞬间潮目。1984年我上大二,生日前夕给家里写信,一来倾诉父母的养育之恩,二来告知囊中已空,希望尽早寄些生活费来。可快一个月过去了,始终未见家书,正纳闷间,同学递来母亲的亲笔信,方知我的求助信函夹在村委会的报纸里送到了村支书家,秋收时节,无人看报,某日其子出来卖废报,才从废报纸中抖搂出我的急札。读罢来信,母亲号啕大哭,赶忙让父亲带着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三十元钱去了邮局,又连夜坐在灯下,展纸修书,诉说缘由。看着母亲熟悉的笔迹,我泪流满面。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古来如是,于我则尤甚。
  母亲念过小学五年级,擅长作文,我今生从事文字工作,也许与母亲的遗传有关。七年级时我的作文《开学第一天》入选文登县史上第一本《学生作文选》,奖品是一支三色圆珠笔。当我把奖品和作文选递到母亲手上时,母亲眼里笑出了泪花。隔日即是我的生日,母亲破天荒地煮了俩红皮鸡蛋,天不亮就塞给了尚在被窝里的我,话语中透着疼爱:“这是妈给你的奖品。”
  告别萱辰宴,我和爱人当日便坐火车返济。刚进家门,母亲的电话便跟了过来,喊着我的乳名说:“妈忘不了这个生日。不过你们一切安好,妈就放心。你和你哥都在位上,好生干着,千万别贪。给我过生日的钱我不要,给潇潇存着,等潇潇过生日时给她买点好吃的。”
  我把奶奶的话转述给女儿潇潇听,女儿不语。年底前她因事临时回国,忙完事务,只提了一件事:我要回去看奶奶。
签审:张军涛
复审:王璐瑶
编辑:胡